现在的年轻人,应该对“扫盲”这个词比较陌生了。在建国初期,轰轰烈烈的农村扫盲运动,是一代人难以磨灭的记忆。
(农村扫盲运动)所谓“扫盲”,指的是扫除文盲,也就是让广大老百姓都学会认字。很多人不知道,建国初期的老百姓,至少80%是文盲。在有些农村地区,全村能找到一两个认字的,就很不容易了。没办法,建国前老百姓穷,哪有钱送孩子去读书?
不识字惹出来的麻烦,太多了。
(民国乡村农民)先举个例子吧,贵州中部的织金县羊关村,有农民石某,解放前老老实实种地为生。有一天,石某正在地里干活,保长忽然过来,告诉他有一封急信要送到区政府,让他马上出发。石某一听是急信,赶紧扔下手里的活,拿着信就出发了。
走到半路,石某忽然遇到一个做生意的亲戚。这个亲戚走南闯北,认识一些字,他听说保长让石某送急信,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头。保长身边这么多人,为什么要找一个普通农民送急信呢?于是,他就把信拿过来,拆开一看,里面写着:“送信者,就是我保今年的兵丁,我保任务,业已完成。”
石某知道内容大吃一惊,这是要拉壮丁啊!石某知道回不去了,于是托人回家报信,自己逃到外地躲了两个月。建国后他一直说,不认识字就是睁眼瞎,抓壮丁都会自己送上门去。
再说一个不识字闹出来的笑话。年,山西芮城县庆祝“三八妇女节”召开大会,东岩村的几名妇女结伴去县城开会。这几人平时没出过远门,进了县城看啥都觉得有意思,走着走着,忽然看到一个人提着一包麻花走了过去。几名妇女赶紧问他,这麻花是在哪里买的。那人顺手一指,说了大概的方向。
于是,几名妇女就朝着那个方向走,没多久就看到一个用苇席围着的地方,有不少人进进出出。她们觉得这就是卖麻花的地方,就钻了进去。结果,里面蹲着一个男的,大喊一声:“你们干什么!”她们这才明白咋回事,赶紧退了出来,发现外面写着两个大字。她们都不认识,这两个字是“男厕”。
文盲太多是个大问题,扫盲工作迫在眉睫。
其实,早在清匪反霸和土地改革中,就暴露出了一个重大问题:很多基层干部和积极分子,虽然工作热情很高,但不识字,连最基本的记账都不会。所以从年开始,党在全国工农教育会议上,就确定了要进行扫盲教育。年5月24日,大规模扫盲运动正式开始。
全国各地的扫盲运动,开始时间并不统一。早一些的年就开始了,晚一些的要到年开始,这是因为各地农村的实际情况不一样,有些确实没有条件进行扫盲运动。因为首先要面对的问题,就是没有老师。
扫盲说起来很简单,不就是教会老百姓认字嘛。但是,很多乡村根本没有认识字的人,有些上过私塾的人认识字也不多,能力不同,水平不一,还怎么教学生?于是,很多地区首先要做的事情,就是培养一批教师。
举个例子,年3月,常熟县就在虞山脚下的宝严寺,开办了一个民办教师培训班。来到这里接受培训的教师,都是从各乡村抽调过来的,年龄最小的14岁,最大的近40岁。这些人中,有些人小学毕业,有些人只读了几年小学,还有些人只读了私塾,水平参差不齐。但是,经过两个月的培训之后,这些老师知道了怎么备课,怎么讲课,怎么组织动员老百姓上课。
培训之后,就可以回到自己的村子开办夜校了。那时候,老百姓白天还要干活,只能晚上来上课。因为男女不分、年龄不分,只要愿意学就能来,大家都很积极。
要知道,那个时候知识分子地位很高,要是哪个青年男子胸前别了一支钢笔,那就是有文化的象征,肯定会成为很多女青年的偶像。地方史学者狄永俊回忆,年他们乡开始全民扫盲运动,青年男女积极报名参加。吃了晚饭之后,男男女女就互相吆喝着去夜校,很多小孩子也跟着去玩。
老师先教一些简单的字,比如人、耳、口、手、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,还要学会写自己的名字。再者,就是要学会阿拉伯数字,这样记账比较方便。后来学生越来越多,夜校老师实在忙不过来,还会找学校的小学生当助手。狄永俊就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,进入夜校当了“小老师”。
扫盲效果到底怎么样,还要考核。
虽然老师认真教,老百姓也认真学,但很多农民还是不习惯。晚上学了几个字,白天田间地头一忙活,就全忘记了。除了在教学上面想办法,很多地方还用各种方式进行检查考核。
狄永俊回忆,当时他们那里的考核办法,就是遇到赶集的日子,专门在半路设置检查站。路两旁摆上两张课桌,上面放着一块小黑板,黑板上写了很多字。然后,用绳子把路拦起来,路过的人必须先认字,达到标准才能过去,不然的话就要留下,把字学会了才能走。当时的标准是,老年人要认识5个字以上,中青年人要认识10个字以上。
有一天,老师让狄永俊等几个小学生,在路上设置了一个检查点,考核来往的行人。结果刚检查了十几个人,狄永俊的一位表叔和表叔娘就来了。要秉公执法嘛,狄永俊于是拦下这两人,手执教鞭让他们认字。
表叔外出当过兵,在部队学过文化,所以很容易就通过考核了。但是,表叔娘一直都是干农活做家务,不认识字。之前年轻人上夜校,她觉得自己年龄大了,也没去。现在好了,被拦了下来,必须现场学会5个字才能走。
表叔娘可算是难为坏了,出了一头汗,怎么也学不会。表叔一直在旁边给狄永俊使眼色,表叔娘学了十几分钟,才勉强记住三个字。实在没办法,狄永俊于是说:“还差两个字,回去让表叔教你吧。”这样,才让他们去赶集了。
下午放学回到家,表叔和表叔娘都来了,狠狠抱怨了一番。但是,表叔娘还是认认真真去学习了,以后再也没被拦下来。
狄永俊的这段回忆,十分有意思。我们可以看出,农村扫盲运动,真的是全民总动员。
其实,那个时代学认字并不容易。
(祁建华可能有人还不知道,那时候还没有“汉语拼音方案”,老百姓识字的难度很大。一天学三五个字,过了一晚上就忘记了,很多人都对学习没有信心,觉得自己太笨。就在这时,西南军区文化干事祁建华,发明了一种速成识字法,效果极好。
简单的来说,就是通过注音符号学认字,一开始有人觉得,这些“曲里拐弯”的符号没啥用。但很多人一学就发现,通过这些符号可以拼出汉字的读音,不需要老师,自己就知道这个字怎么读,就都来了兴趣,开始认真学习起来。
年3月,西南军区第二野战军率先在全军消灭了文盲。之后,人民日报发表社论,号召各地“普遍推行速成识字法”,农村扫盲运动推广得更加顺利了。此后,田间地头,农忙间隙,到处都是学文化的老百姓。
除此之外,为了让老百姓认字更快,乡村老师们还要想尽办法结合实际教学。比如,山东省莒南县高家柳沟村,解放前全村只有9个人认识字。解放后找他们当记账员,结果他们识字太少,连老百姓的名字、肥料和农具都写不全。怎么办呢?为了记账,他们只能用圈圈杠杠的代替。
结果时间一长,整个账本全是圈圈杠杠的,谁也弄不明白什么意思,成了糊涂账。农村扫盲开始之后,学习班首先做的,就是让大家学会写名字,然后就是各种农具和农活的名字。
比如说,该春耕了,就教大家写“春耕”、“送粪”两个词。刚翻地了,就教大家写“深翻地”这三个字。该用什么字就立刻教什么字,晚上学会了,第二天识字班就到田间地头,劳动间隙再复习一遍。仅仅两个半月时间,参加学习的名青年,19人能当记账员了,92人能记录自己的公账,只有4人还不能记账。
让农民都认识字,真的有意义吗?
可能有人觉得,就算这些老百姓认识了一些字,平时也用不到,太形式化了吧。但是,我们要明白一点,历朝历代的中国老百姓,都是非常尊重知识分子的,也非常希望家中能有一个有文化的人。
所以,农村扫盲运动从一开始,就受到了老百姓的积极响应。也许农民在短时间内认识不了太多字,也许平时种地也用不上。但是,老百姓加深了对上学识字重要性的认识,也明白了学文化能带来的好处,对后代的教育自然也会更加重视了。笔者小的时候,经常听到老人训斥不听话的孩子:不去上学有啥本事?以后进了城,上厕所都分不出“男””女”!
另外,那些年轻人学了文化之后,有不少人都进了工厂。在后来的工作中,还能继续深入学习,因此改变命运的不在少数。
对于广大农民来说,世世代代面朝黄土背朝天,能有机会学习认字,怎么能不高兴呢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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