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纳雍县城以北40公里,一座山峰好似一支直指天空的枪杆,在群山之间显得鹤立鸡群。枪杆岩,这座山峰因它独特的形状而得名,而山下的村庄又因与这山峰紧紧依靠而有了同样的名字。
杨洪忠打出生起就没离开过村庄,但他也不能确定人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把这里定名为枪杆岩村的,或许是因为那段与红军有关的历史也说不定。生于20世纪70年代的杨洪忠,从小爱听老人们讲那些过去的故事,惊心动魄、荡气回肠,怎么听也听不厌。但故事结束回过神来,他还是得和其他村民一样要为眼下的日子操心。
毕竟,年前的枪杆岩村,还是一个深度贫困村。那时,散落在枪杆岩山脚下的土墙屋、茅草房构成了整个村庄的基本形态。枪杆岩村背靠山崖,平整的土地极少,人们辛勤耕种只求得到更多土豆和玉米,至于其他的作物,则从来未曾想过。那些早已过去几十年的老故事,只不过是人们想方设法填饱肚子后的消遣,没人能想到这些红色往事有朝一日能成为财富。
杨洪忠当然也不能,甚至一度比其他人更窘迫。他有7个兄弟姐妹,这个家庭规模在过去的农村并不少见,毕竟人口多就意味着劳动力多,但多一个人也多一张嘴,就算兄妹8人都卖力干活,日子依旧紧巴巴的,能吃饱饭是唯一目标,上学读书则只是美好的梦想。到了杨洪忠成年后,他又陆续有了4个孩子。或许是自幼对读书的渴望,抑或是随着时代变化见到不少读书改变命运的案例,在别人外出打工,把尚未读完初中的孩子叫回家干农活时,杨洪忠却执拗地守在枪杆岩村,守着那些贫瘠的土地,守着4个孩子督促他们读书。杨洪忠坚信,孩子就像那山上的树苗一样,要是因为没人管护长成“歪脖子树”就成不了材。
大多数村民无法理解杨洪忠的执着,但当他的大儿子考上了远在广东的肇庆学院时,那些议论便也戛然而止,取而代之的是羡慕、祝贺,以及效仿。
有成功的案例,也有差点走偏的时候。他那个正在贵阳读幼师专业的孩子,曾经就差点走错了路。原本孩子考上了重庆的一所职业高中,就读幼师专业,可到了学校安排实习时,却把她都送到了广东的一家电子厂的流水线上。孩子感觉受到了欺骗,打电话向父亲哭诉。听到电话那头传来“不想读了”这几个字时,杨洪忠的神经绷紧了:“不读是不可能的,最后耽误的是你自己的人生。你不要实习了,赶紧回来,爸爸给你想办法!”
挂了电话的第二天,杨洪忠就去乡里的教育部门找人反映这件事。干部们听他说的这个情况也感觉很诧异,便答应帮他解决此事。没过多久,重新进入贵阳幼儿师范学校进行学习的孩子,便用第一名的成绩报答了她的父亲。
供4个孩子读书,让杨洪忠成了名副其实的贫困户。他知道这片并不宽广也不肥沃的土地里永远不可能翻出金子,便决定跟别人学做泥水工,到距离枪杆岩村不到3公里的乡上找零散的活路。
懂事的孩子们每天都见到父亲疲惫不堪的模样,心疼不已:“爸,你这样实在太苦了,你少干点活路,我们节约点就是了。”
“不苦怎么行,我要拿得出钱来给你们读书啊!”杨洪忠忠厚老实,也不爱计较得失。节省与善良让他很快存了一笔钱,让自己当上了包工头。
大概是年左右,人们开始听到风声,枪杆岩村要大变样了。
县里和乡里的干部们来到村里,给村民们看了不少画得规规整整的图纸,图纸上有白墙青瓦的房子,有交织着小路的庭院,还有一个高大显眼的牌坊。干部们说,枪杆岩村要发展乡村旅游了。
枪杆岩凭什么能搞成旅游景点?起初,人们都不太相信,但答案在那张图纸上标注得一目了然。昼夜不息的总溪河,在化作乡境内缔造出“洞内有洞,天外有天”的九洞天景观,因景色绮丽,已成为附近闻名的旅游景点,而位于景区公路主干线上的枪杆岩村,自然也能“沾光”。更何况,还有那些杨洪忠从小就已滚瓜烂熟的红色故事,如今也能为这座村庄留下客人。
听完干部们规划的美好蓝图,枪杆岩村村民们无一例外都举双手同意。年,刚被染黄的玉米还没来得及收,就被村民们全部砍掉了。景区建设需要征用土地,比起那张蓝图,失去一点玉米并不可惜。
杨洪忠常年从事的工作此时也有了用武之地。他成立了一个合作社,带着一些熟悉水泥工活路的村民接下了不少景区改造的工作。这是个辛苦活,打造水池、铺设石板路,什么都要按照设计标准来。杨洪忠还记得,景区里的步道原本是用碎石子铺设的,但县里的干部们来评估过之后,出于安全和舒适度的考虑,又全部返工,改为用石板铺设。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,只要有活路做,杨洪忠就很开心,而收到的工程款,除开成本费用外,其余的都和工人全部平分,并未因为他是工头而多拿一份。“大家都是同村人,不要计较这么多。”
年,枪杆岩景区正式对外开放。杨洪忠趁热打铁,不仅跟着村里的合作社种植了不少玛瑙红樱桃,还把老房子扩宽成为两层楼的门面房,打算搞个农家乐。杨洪忠不仅水泥活干得不错,还有一个“隐藏技能”——做烧烤。当地很快了解到他这一想法,便安排他到重庆市石柱县参加了乡村旅游培训,不仅不交学费,还提供食宿。不久之后,杨洪忠学成归来,一边存钱打造农家乐和旅馆,一边把烧烤、烙锅的生意做得越来越红火。
杨洪忠的这门生意已经经营了好几年,他最大的孩子早已从肇庆学院毕业,而最小的孩子还在读四年级。不过他不再像过去那样焦虑了,每当他看到枪杆岩这样的景象,总会觉得安心:长长的车队从村口沿着路边一直排到很远,像一条弯弯扭扭的长龙,人们不断从村口涌来,走进村里修建的罗炳辉故居、革命陈列馆等。如今,枪杆岩村的故事,不再仅存于杨洪忠的儿时记忆中,每逢春暖花开时,每来一批赏樱花、吃烧烤的游客,就多了不少了解枪杆岩村历史的人。而春天,每年都如约而至。(彭芳蓉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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