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左织金洞夏梦

作者：西左

这是一个永恒的16℃凉爽的梦，用它对抗夏天再适合不过。这个梦的名字叫做织金洞。记忆中，每一个夏天给人的感觉都是汉涔涔，黏糊糊，无一例外都热得让人无所适从。算了，还是话不多说，我们直接进入这个包罗宇宙的地下天宫——既凉爽，又如同梦一般的织金洞吧。

既然要直奔主题，那就得省略一些章节。首先是游客集散中心广场。杜鹃花谢是谢了，但单单是看到叶子，仿佛就能闻到花的香味，纵然似有若无。广场上精心栽培的盆景，有的如卧龙，有的如猛虎，有的如飞鸟的翅膀，有的如伞盖……这些盆景，好像在人生的每一个阶段，一番物是人非，情随事迁之后，自然形态不一，各有况味。然而，这些盆景我相信在沧海桑田之后，仍然保持着草木的本性，而草木与人何尝不是一个统一体，不过是欲望的驱使，少了一些必要的顿悟，或者一把禅做的梯子，人才终于从草木中分离出来。广场两边，是两道对称的瀑布。看过世界三大小说巨匠之一的欧亨利的小说《麦琪的礼物》，作者是把头发比喻成瀑布，而我，始终认为这两道瀑布是两头秀发。秀发的那面，一定是两张清灈的面庞，所照的世间万物，必定入魂入骨。

其次是坐落在广场尽头的织金洞景区博物馆。里面盛放着形态各异的石头，每一块都在炫耀各自占有的巨大时间份额。而博物馆呢？那些朱漆，那些飞檐，在天光下，急雨里，鸟鸣的切割中，就像一个音乐盒。世俗的心可能打不开它，然而，总有很多人听到了那里，传来的乐曲，美妙，但难以言说。

最后，是题写在崖壁上对织金洞赞美的醒目的文字。经博物馆，过售票厅和检票口。人的脚步随台阶起伏，台阶两旁是苍翠欲滴的林木，林木下有一片片鸢尾花，风中，像蝴蝶的翅膀一样蠢蠢欲动。更多的时候，那些风，会像花做的蝴蝶翅膀一样薄。上台阶，抬望眼，便能看到那些赞美织金洞的文字。每一句都甚是绝妙，既可咀嚼，也可把玩。

既然要直奔主题，以上这些是万万不可赘述到的。开篇，我们必须就已经来到织金洞的入洞口。就像一个沉睡多梦的人，只要一睡下便已找到梦的钥匙。才进洞没有几步，便看到洞壁上有一棵形态逼真的松树。也许导游会提醒你，那是一棵迎客松，也许不用导游提醒，已经看到。那松树跟人间的很多松树都差不多，都喜欢长在绝处，总让人担心会从高处跌下，又让人疑心，它那繁茂的枝枝叶叶，如果它愿意，是不是一振动枝干，就像鹰一样飞到高远的天空。但这些我们不需要担心，我们可以想象，松树的那头，有白鹭落下，就像薄薄的雪在下。松树的那头，有耕牛，炊烟……有另一个神往的世界。然而，在某个大雪初霁的日子里，这个世界也跟着融化了，成为生命河流的一部分，贯通古今。

再走几步，导游又要提醒你，那两块突兀在眼前的石头，是两个石狮子。咋一看，确实憨态可掬。可以想象它们此刻在某个灌木丛里，尚不懂丛林法则。只有阳光照在它们身上，它们周围是各种奇花异草，它们一定是被什么所吸引，才展现出那种憨态。也许是蝴蝶，也许是某种好听的鸟叫。那些美好的东西，可以治愈它们今后所受到的伤害和不幸。

再走几步，导游会提醒你，请转身抬头向后看，你会看到两个洞口，一大一小。导游会告诉你，它们合起来叫日月同辉。相比夏天的太阳，目光更多的是停滞在叫月亮的洞口，仿佛那里真落下了月光，像雪一样，一点也不冷，只是凉爽极了。这不是主观臆想，是真的凉爽，从踏入洞的那一刻起。其实人因热而产生的内心躁动，一下子就沉下去了，没有任何痕迹。

再往前，是洞内柔柔的灯光照在形态各异的石头上。也是从那一刻起，梦与醒已经无从分辨。且不断往前走吧！有蘑菇云厅，其实是那钟乳石长得像蘑菇一样高耸入云。然而，采蘑菇的人呢？一定是在来的路上吧，双脚已经被露珠的星星打湿了。耳畔的风吹得多么清凉，那清凉展现出来时宽广路途。

有琵琶宫。弹奏的人已经不在了，抑或弹奏的人化成了一段好听的曲子。听，闭上眼睛，那曲子像光束一样，斜斜照射进灵魂深处。就像清晨的光，照在一朵正在绽放的莲上。莲花呢？一点一点的绽放，直到所有的光，都被收敛成花蕊里的花粉。

有雪松。其实是形态如松的钟乳石，它们的上面像落了一场大雪。走到这里，就像走到人生的暮年。早已千山鸟飞绝了！剩下的唯有空旷，辽远，暗合人所途经的一生。只是曾经看到过的和不曾看到过的雪，都落了下来。

有霸王盔。霸王和枪早已沉沙。那一夜的四面楚歌，也被风吹来吹去，化作历史深处，芦苇荡里的一瓣芦花，乌江里的一滴水。也许，是神有意为之，将霸王的头盔深藏于织金洞内。我们今天只记得那个乌江自刎，儿女情长，英雄气短的项羽。而绝非力能扛鼎，刚愎自用的霸王。我们经过霸王盔时，仿佛每一个人都满腹人间深情。

就这样，一步一个景点。我们缓缓走出织金洞，就像穿梭于人一生最美好的梦境。在这个永恒的16℃凉爽的梦中，也许，我们有一瞬间变成了洞内柔美的灯光，或者洞里的某个叫不出名字的钟乳石，更或者我们把这个凉爽的梦，放置在人一生最酷热的房间和夜晚，陪伴着我们，如一条漫长的道路。